对于我之前曾预感到且最担心的事情发生,我虽觉错愕,但并不惶恐。而且我打定主意:这一次,我绝对要找到程宇,安慰陪伴他。因为我不能再见死不救了,之会有此决定除了有感于程宇对我的 情深意重外,我还回想起一件长年存留在心底的遗憾往事。十餘年前,有一位与我从小一起长大的 同志挚友,因为获知自己感染到了HIV 病毒,进而想不开自杀。那时我因全力正在衝刺自己的事业 ,未曾留意到他曾有数次暗示性地找我,想求助于我解开内心的徬徨死结,我当时不但没有放下手 边的工作好好倾听他的苦闷,甚至忽略了他其实已经有些异常的举止行为。我误解他只是一时情绪 不佳,只要发发牢骚过后就会没事了,殊不知他竟罹患了难以启齿的病症,我因而未能防患未然, 即时地阻止他的寻短念头......他是我身边熟识的人中头一个自杀身亡的人,我明知他陷于痛苦之 中,却没有尽到做朋友的责任,全力伸出援手来开导或协助他,以致后来发生憾事。这是我心中长 期以来难以抹灭的遗憾,我也因而感到万分自责。因此,我绝不可再让事件重演了。只是,此次跟 我如此亲近的程宇却连跟我求救的迹象都没有,就黯然地离我远去,这让我有些难以释怀与不解,他当时究竟是抱着甚么样的心态及想法呢?
耳畔轻轻响起Bread 所唱的" If "歌声。那次去海边小镇时,我没有告诉程宇他送我的生日CD中 ,我最喜欢的其实是这首歌,此时Bread慵懒而富磁性的歌声正娓娓地唱出我与程宇结识以来感情
由淡然转为浓烈的心境转折。
If a picture paints a thousand words
Then why can't I paint you
The words will never show
The you I've come to know
If a face could launch a thousand ships
Then when am I to go
There's no one home but you
You're all that's left me too
And when my love for life is running dry
You come and pour yourself on me
If a man could be two places at one time
I'd be with you
Tomorrow and today beside you all the way
If the world should stop revolving spinning slowly down to die
I'd spend the end with you
And when the world was through
Then one by one the stars would all go out
Then you and mI would simply fly away
知道程宇的手机门号已经停用后,接下来的日子里,我只好抽空出入各地同志三温暖以及餐厅,想尽办法企图要寻找到程宇的消息及行踪,然而却很遗憾地一直毫无所获。现在都已经过了五个多月,程宇仍然音信杳然,他犹如在人间蒸发。当我再度来到我生日时与程宇共遊的镇上海边,晚秋里 刺骨的风沙呼呼地吹袭着,阵阵推移过来的海水再度淹没了我的脚踝上,然后又退缩回去,几隻紫 色圆身螃蟹在沙滩上疾行着。我出神地看着它们。
「......爸......爸......」被风吹散的呼叫声从身后传来,熟悉却听不真切,我心头猛然一震,循声急急地回头张望。
「爸,傍晚海边风很大,你小心着凉了。我们回家吧!」女儿圈着我的手臂,体贴的提议着。我点 点头,看着欲低身帮我拎起方才脱下搁放在海堤上的鞋袜的女儿,内心一时百感交集。
「女儿,爸爸自己来就好!」我客气的说着。
「没关係,我帮你拿。」女儿立起身,继续依偎在我身边牵引着我。「爸,你怎么跟我生分客气起 来了,是不是在气我们这几年把你一个人留在台湾?」
「胡扯!」我轻哼了一声。
「那我就放心了。」女儿回眸看我,清秀灵慧的脸庞一如年轻时的妻子。
「回家前,我还要带你到大甲镇澜宫去跟妈祖拜拜,顺便帮你弟弟还有妈妈求个护身符让妳带去美国给他们。」我边走边交代着,「还有......」
「还有要记得买几盒妈喜欢吃的芋仔饼,对不对?你就只记得妈交代的话。」女儿接续着我的话,故意表现醋意的说。
「喝,顽皮!」我愉悦的伸手去捏捏女儿小巧的鼻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