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一阵风,品贤又走了。姜士元关上门,坐在椅子上,阖拢了眼楮。"有什麽工作能最孤独安静,我就愿做什麽工作。"他想,但又接了一句∶"可是我又不能忍受真正的孤独,更不能漠视两个儿子的存在。但是,每当看到思浩那脸庞,就如同浩平再世般!心里难免起了无限的遐思!唉!我终究是个俗人。"他微笑,对自己微笑,嘲弄而轻蔑的。
品贤一回到房里,对著哥哥思浩说∶「哥,我看爸爸今晚一定有心事,我敢打赌他哭过,你看他的眼楮还是红的。」
「弟,你不懂,从小爸爸就是这样,总之学文学的人都是古里古怪的,前一分钟笑,後一分钟就会哭,他们的感情特别敏锐些」
「哥,反正,我打赌爸爸心里绝对有心事!不只是为了浩平舅舅的事,我很担心老爸耶!」品贤说著,往浴室走去,独留下满心疑惑的思浩,默默不语!
这天晚上夜深人静,郑思浩一个人来到爸爸的书房内,银色的月光透过了淡绿的窗帘,婆娑的树叶投下了模糊的暗影,温柔的夜风轻扣著窗槛。四周充满了沉寂,这间小屋也仿佛披上了一层梦幻的轻纱。
他宁静的微笑著,拉开窗帘,他可以看到云层中的一弯明月,以及那满天闪烁的星辰。他觉得无数的柔情涨满了他的胸怀,在这一刻,在这神秘的夜色里,他愿意拥抱著整个的世界,欢呼出他心内所有的感情!望著醉卧在床铺上的爸爸
"爸爸他像一苹孤鹤,"思浩想∶"一苹从年轻就失去同伴的孤鹤!"他抬头望著窗外黑色的天空,好像那孤鹤正在那儿回旋。冷风吹了进来,仲夏的夜,还是有点冷。窗外起风了,风正呼啸的穿过树梢,发出巨大的响声,他掀起窗帘的一角,月亮已隐进云层,星光也似乎暗淡了。
思浩转身缓缓地走到床前,痴痴望著爸爸,许久,他伸出双手慢慢地解去爸爸衬衫的衣扣,打开裤头,慢慢地脱下爸爸身上的西装裤,望著裤内那高高的耸立,思浩不敢伸手去抚摸,又把眼光调回到他爸爸的脸上。思浩的眼楮亮了,那抹惊惶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梦似的光辉。他定定的看著他爸爸,他苍白的脸全被那对热情的眸子照得发亮,厚厚的嘴唇微微悸动。
「喔,爸爸,我为什麽长得那麽像舅爸呢?难道我是舅爸投身转世来讨债的吗?还是来报恩的?爸爸」思浩喃喃的说,像在做梦。
「浩平!你是浩平,你是浩平,浩平,你终於肯到我梦里来了!」姜士元眯著双眼费力的说,仰躺著张开双臂,觉得嘴唇发乾。「抱我,浩平学长,求你抱抱我吧。」
思浩没有伸出双手去抱他爸爸,他的眼光仍然停留在他爸爸脸上,一瞬也不瞬。
「爸爸,我是思浩,我不是浩平舅爸。」思浩说著,低低的,温柔的。「爸爸!你在逃避什麽?」
姜士元的双手垂了下来,他慢慢地起身,坐在思浩的面前。
「思浩,你是郑思浩,你不是你不是郑浩平,你出去吧,离开这房间!」他暗哑的说。
「爸爸,你要我走?你要我出去?」思浩轻轻的问,站直了身子,转向门口。
姜士元迅速的把手压在思浩的手背上,於是,一股乾坤旋转般的大力量征服了他,他握紧了这苹手,想说什麽,却说不出口。思浩的眼楮燃烧著,嘴里模糊的反复的叫说∶「爸爸,爸爸,爸爸。」
姜士元抚摸著这苹手,这手是冰冷的。
「思浩,半夜还是会凉,你穿得太少了!」他说。
「爸,我不冷,一点都不感觉冷,有你在,我真的一点都不冷。」思浩说,轻声的。眼楮里在微笑。他们就这样拥抱著,在不知不觉之间就入眠了···
寒假悄悄的来了,又悄悄的过去了。又开学了,这对就读高三的思浩而言,这个寒假是有名无实的,他照旧到学校补课,照旧黄昏时才回家,照旧有堆积如山的作业。
台湾的春天来得特别早,校园里的杜鹃花已全开了。荷花池畔,假山石旁,到处都是红白一片。几枝初放的玫瑰,迎著温和的娇阳,懒洋洋的绽开了花瓣。台湾特产的扶桑花更是四季都绽开的,大概因为这是春天,开得似乎格外艳丽。
郑思浩从一个无法解决的代数题目上抬起头来,深呼吸了一口气说∶「唔,好香的花!」他忽然略有所思,为何自从爸爸对过去的坦白的那一刻起,自己连日来的心情却有所浮动,碍於父子关系,也只能将对爸爸那份爱深藏内心中,或者将其幻化成影像在梦中邂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