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楼,在校园中略事停留。他走到教师宿舍大楼,走上二楼,在导师门口,敲了敲门,就推开门走进去。
程震东老师正坐在书桌前沉思,满房间都是烟雾,桌上的烟灰缸里堆满了烟蒂。程老师,一个四十多岁未婚的单身中年人,他的生活态度像极了思浩的亲生父亲,总是烟酒不离口。
「老师,烟少抽一点,好吗?」思浩微笑著说,走过去,望望程震东,又望望桌上的烟灰缸和学生的练习本,他顺手开始清理桌上的杂物,翻了翻表面上的几本,微笑的说∶「老师,怎麽一本都没批改!交来好几天了,你越变越懒了!」
"噢!"程老师随意的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郑思浩靠在桌子上,伸了个懒腰。
「这两天累死了,接二连三的考试,晚上又总是失眠,白天精神就不好!老师,昨天的国文小测验考卷有没有改出来?我多少分?」
程震东摇摇头。
「还没看吗?」郑思浩问。
"嗯。"
「老师,有心事噢!以前考试,你总是第二天成绩就出来的!」思浩微笑的望著程震东,噘了噘嘴∶「昨天的解析几何又考坏了,假如我有我弟弟数理脑筋的十分之一,我就满意了,老天造人也不知道怎麽造的,有我弟弟那麽聪明的人,又有我这麽笨的,还是同一对父母生出来的,虽然我们不同姓,我从母姓,老师,你说奇怪不奇怪!」
程震东望著窗子外面,微蹙著眉,默然不语。郑思浩又笑笑说∶「老师,告诉你一件事,那个在校门口等我的小女生不知道怎麽把我的名字打听出来了,写了封信到学校里来,前天训导主任把我叫去,大大的教训了我一番,说什麽高中生不该交女朋友啦,不能对女孩子假以辞色啦,真冤枉,那个小女生我始终就没理过她,我又不喜欢女生,我们训导主任也最喜欢无事忙!大惊小怪!」思浩停了一下,程震东仍然沉默著。郑思浩奇怪的看看他,觉得有点不大对头,思浩走过去说∶「老师,怎麽回事?为什麽你不说话?」
「我不知道该说什麽!」程震东说,声音冷冰冰的。拿出一支烟,打火机的火焰在颤动,燃上了烟。
郑思浩睁大了眼楮,默默的看著程老师,然後问说∶「老师,是我得罪了你吗?」
「没有。」程震东回说,依然是冷冰冰的。
郑思浩站著,呆呆的看著他。
程震东靠在椅子里,注视著窗玻璃上的树影,自顾自的吐著烟圈。
思浩感到一份被冷落的难堪。他竭力思索著自己什麽地方得罪了老师,但一点头绪都想不出来,他勉强压制著自己,忍耐的说∶「好好的,你这是怎麽了?是不是怪我好几天没有到你这儿来?你知道,我必须避嫌疑,虽然我和老师都是男人,但是我怕同学们起疑心,男孩子的嘴巴也很坏,有时比女孩子还会乱掰,我是不得已的!」
程震东仍然吐著烟雾,但吐得又快又急。
「老师,你你到底为什麽?」思浩问说,声音微微颤抖著,努力忍著即将升到眼眶中的泪水∶「你不要给我脸色看,这几天我爸爸心情不好,我已经受够气了!我是不必要受你的气的!」
「就是这句话!」程震东抬起头来说∶「你是不必要受我的气的,走开吧,走出这房间,以後,也不要再来找我!」他大口的喷著烟雾。
思浩咬著嘴唇,木立在那儿,两眼怒视著程震东老师。「好,我走!我以後不再来找你!」思浩走向门口,用手扶著门把,在口袋里找手帕擦眼泪,没有找到。
他用手背擦擦面颊,正要扭转门把,程震东递过一块手帕来,思浩接过来,擦乾了眼泪,忽然转过身子,正面对著程震东说∶「老师,除了我爸爸,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爱的人,如果你不愿意我再来,你可以直接告诉我,但是请你不必给我脸色看,我并不那麽贱,并没有一定要赖著来找你!」
程震东望著思浩,他那泪眼盈眶的眼,楚楚可怜的瞪著老师,那丰润的嘴唇委屈的紧闭著,苍白的脸上有著失望、伤心,和倔强。程震东老师转开头,想不去看思浩,但他做不到。叹了一口气,程震东的矜持和决心瞬间完全瓦解,他把思浩的手从门把上拿下来,轻声地说∶「思浩,你说,我能怎麽做?」
思浩迟疑的望著程震东问说∶「老师!你这是什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