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浩,」程震东困难的说∶「我要你离开我!你必须离开我!你才十九岁,你的生命才开始,我不能害了你。思浩,不要再来了,如果你来,我、我怕自己会抗制不了自己不去爱你!可是,两个男人这样发展下去绝对是个悲剧,你爸爸和你舅舅的前例,难道我们不能不有所警惕吗?况且我和你爸爸还是老同学,思浩,最好的办法就是迅速悬亀勒马、就此打住!」
「你怕什麽?」思浩说∶「老师,我心目中的你是无所畏惧的!」
「没错!我一直都是无所畏惧的,」程震东续说∶「可是,现在我畏惧,我畏惧我会害了你!」
「为什麽你会害了我?」思浩问说∶「又是老问题,因为我们都是男人吗?还是你的年龄比我大,是吗?老师!」思浩深情的望著他,泪痕尚未乾透。「我不在乎你的年龄,我不管你的年龄,我喜欢的是你,与你的年龄无关!我爱的是你,因为我的第一次给的是你!」
「思浩,你小声一点,这种事情能让你大声嚷嚷的吗?这不是年龄的关系,这是两个男人的关系不容於世俗的关系啊!难道你舅爸的死,不就是因为这个难容於世俗的缘故吗,思浩,现在紧急煞车还来得及,我不能害你啊!」程震东握住他的手臂,让他在椅子上坐下来,自己坐在他对面,望著他的眼楮说∶「我比你大二十几岁,而你,只有十九岁,英俊聪颖,纯洁得像只小飞鹰,你是你爸爸一生的希望!你将来还要传宗接代,如果我拖住你,那不是爱你而是害你,你知道吗?我···」
「老师,」思浩不耐烦的打断他∶「你怎麽这样俗气和世故!你完全用世俗的眼光来衡量我们的爱情,老师,你把我看得太低了!我不会像我舅舅那样懦弱,最後选择自杀来表示他对爱情的态度,我更不会步上我爸爸的後尘,况且,我还有个弟弟,传宗接代的事,根本就不是问题。」
「是的,我是世故和俗气的。思浩,你太年轻了,世界上的事并不这麽的简单,你还小你不懂。这世上并不止我们两个人,我们生活在人群里,也要顾忌别人的看法。我绝不敢奢望有一天你会成为我的爱人!"
郑思浩疑惑的望著程震东,然後问说∶「老师,我要问你一句话!」
「什麽话?你说。」
「你?」思浩顿了顿,许久才接著问说∶「是真的爱我吗?还是,只是,只是对我的身体有兴趣?」
程震东站起身来,走到桌子旁边,深深的吸著烟,烟雾笼罩了他自己,他的眼楮暗淡而朦胧。「我但愿我只是对你的身体有兴趣,更愿意你也只是对我的身体有兴趣,那麽,我们逢场作戏的一起玩玩,将来再两不伤害的分手,各走各的路。无奈我知道这原来不是那麽一回事,因为我们都不是那种玩一夜情的男人,总有一天,我们会像你舅与你爸一样,再一次造成一个更大的悲剧!」
窗外骤然间一声闷雷,青翠的绿叶忽然失去往日的光采,他们四目交叠,却默默无语···
程震东终於目送郑思浩那高壮的影子在走廊里消失,关上了门,他回过身来,看到地上有几根香菸,可是不知什麽时候落到地上的。他俯身拾了起来,在书桌前坐下,掏出打火机,顺手点燃了一根。他像欣赏艺术品似的喷著烟圈,大烟圈、小烟圈,和不成形的烟圈。
郑思浩走了,这小屋又变得这样空洞和寂寞,是的,这麽许多年来,他都故意忽略自己的寂寞,但是,现在,在郑思浩把春的气息带来之後,又悄然而退的时候,他却感到寂寞了,他多愿意郑思浩能永远坐在他的对面,用他那对热情的眸子注视他。郑思浩,这年轻高壮的孩子,多年轻!多纯真!
四十岁之後的程震东,在社会上混了这麽多年,应该是十分老成而持重的,但他却被这个纯真的孩子所深深打动了,他无法解释自己怎会发生如此强烈的感情。喷了一口烟,他自言自语的说∶「程震东,你在做些什麽?他还小,你不能就这样毁了他!」他又猛吸了一口烟又续说∶「何况你你跟他父亲还是旧识、是同好,还曾经有过那麽一夜情缘,那日你不该喝醉的,不该喝酒的!」
那是一个冬季在阳明山上所举办为期五天的教师研习营,来自全国各地的国文精英老师齐聚一堂,晚上所有学员都被安排在山上某招待所,两人同住一房,就这样,他们初次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