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窗户前,那窗户已经很残败了,固定着玻璃的木头窗架已经被虫子钻了无数个小洞,刷在外面的绿色的油漆像年迈老人的头发丝一样一片片的脱落着。房东每到月末都会以她永远不会变化的频率来敲我们家的门,在这个时候,金强就能感觉到某种震惊,他便会惊恐的望着我的身影。
此时的我不是在厨房里切土豆,要不就是跪在印着几只大熊猫吃竹子的棕色的老地毯上拣杂质。我认为空气里飘落着数不尽的小绒毛,而那张铺在地上的一百万年前的老地毯总能收容这些到处漂浮着的绒毛,可我无法容忍,我是那样的人可以毫无怨言的收留一个没有人要的孩子,也不愿意往家里带一只小宠物。我们在这里已经住了整整13年。
在这个城市我总共才搬了两次家。
上一个地方是在这个城市的最南边,靠近一家女子监狱。那个时候的我也和现在一样,总是在厨房里切土豆总是跪在那块老地毯上拣绒毛。而金强则更喜欢搬上一张塑料小板凳,坐在阳台上静静的望着远处那片围着电网的集中区。
有时候我会弄出一点声音,不是切土豆时,因为没有把土豆切匀称而发出的叹息声,要不就是跪在地毯上被漂浮起来的杂质挑逗打了个小小喷嚏。我就会想着是该跟金强说点什么了。是的,得说点什么。可说什么好呢?但是这个时候金强总是会问"爸,你开出租车会有人给你小费吗?"要不就是 "爸,你晚上想看什么书?"而我的回答从来都是一五一十,从不参假。
我从不会以为一个只有5岁的孩子问出这样的问题而发笑,甚至连笑眯眯的走上来拍拍他的后脑勺说"傻孩子"都没有,我们从来不这样。在我们家的空气里,出来我认为无数的绒毛之外,还存留着一种凝固剂,它的作用除了把我们紧紧的粘连在一起之外,还有一种填补我们之间空隙的作用。我们的沟通没有年龄上的隔阂,我们的关系更没有代沟的味道。
我们从来都是这样……
[全文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