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最秘密的一件事,跟谁都没说过的。"昊说。
"最秘密的一件事?唔……喜欢你啊。这我可从未跟人说过。"小苹笑。
"嗨,这个不算啦!再想。"昊催。
"好像……没了哦!我这个人挺爽朗的,你知道,我心中一般装不下秘密。"小苹说。
"唉,算了……"昊说,"那你愿意听我的秘密吗?"
"当然愿意!"小苹又笑,是微笑。
"这是我生命中一个最大的秘密,没有人知道的。"昊顿了顿,仿佛暗中在鼓着勇气,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很小但却很坚定,"我是一个同性恋。"昊闭上眼睛,好像谁要给他一记闷棍。昊发现小苹竟然没有反应,便很好奇地又把眼睛偷偷睁开,不料迎面撞到了小苹突发的一阵爆笑。昊看见小苹笑得直不起腰来,雨打过的花一般。
"哈,哈哈,昊,你可真逗。"小苹取手背抹眼角的碎泪,"我又没拿刀架你脖子上逼你做我男朋友,要我死心也不用这么老套的一招吧?电视剧上都用烂了。哈,哈哈,看你,还一本正经的,可不乐死我了。啊哟,肚子都疼了。"
"你看我像在开玩笑吗?"昊看着笑得撞了邪的小苹,心情繁复。至于这么好笑吗?
小苹偷眼又望了昊,发现昊的神态里确实没有戏谑的意味,那笑便在脸上僵住了,极不自然,呈几何形状:"你是说……真的?"
昊不再做声,一屁股坐在了床沿。小苹抱去鬼鬼,也挪到床沿来坐,不过离昊很远。她埋头拨弄鬼鬼的皮毛,不知所措。鬼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胆怯地一动不动,只拿眼睛到处瞄。空气变得怪怪地,倒是音响里有个摇滚歌星不知好歹地扯着个嗓子乱吼。
"你不能接受吧?"昊一脸惘然,"我知道,很多人都不能接受。"
"不是……不能接受,只是……一时间反应不过来。"又是一阵沉默,而后小苹接着问,"你为什么突然把这个告诉我?"
"你不知道,我压力有多大。"昊把双肘支在腿上,又把十指插进头发里,"没人能够分担我的压力,我只能一个人暗暗承受着。我很累,真的累了,你不知道。"
看见昊的模样,小苹有些于心不忍了,她轻轻地放下鬼鬼,移坐到昊的身边,举起手想做什么,最后却还是空落落地把手放下了。
"你是一个我很信得过的朋友,我们又是萍水相逢。"昊接着说,"我们的生活领域基本上没有交集,算是熟悉的陌生人。我敢把这个秘密告诉你就是因为这样不会影响到我自己的生活,我的秘密到了你那里也还是秘密,而不会被我身边的其他人知道。你介意我给你分了一个心理负担吗?"
"不,我不介意。我愿意为你分担。"小苹终于把手放在了昊的头上。昊一抬头,小苹就看见了他的泪眼婆娑,一时间又慌了,可能他从未见过一个大男生在她面前哭罢。昊也很奇怪,他有将近十年没有哭过了,原先他还以为自己的泪腺早已萎缩,没想到今天却在这样的情境下落出清泪来。
"我就是一个天大的逆子!我活该天打雷劈!你知道我的男友是谁吗?就是上次你见过的那个‘干爸’!"昊一口气说完,是一种郁积已久的猛然爆发,那么激烈。小苹复杂地望着昊,直楞楞地。显然,她的想象力不够用了。小苹也闭上眼睛,兴许她在想,这世界到底怎么了?
"真爱,是不分对错的。你好自为知就行了。"半天,小苹才冒出一句话来。刚说完,她也已经泪流满面了。昊如同点了哭穴,顾不得其他许多,俯在小苹怀里嘤嘤哭起来,两个肩膀一耸一耸的。
这座城市的秋天,好久没下过雨了。
好大的一场雨!淅沥沥、哗啦啦地下个铺天盖地。到处雾蒙蒙的,为这秋日平添一份落寞。昊在处理完各项事务后,撑伞赶往"干爸"家。从他的小屋到公车站牌,短短的几步路,他的裤子却已湿掉了一大半,硬生生地贴在腿上,裤沿还滴着水。所以,这确是一场很大的秋雨。
俗谚曰,春雨热,秋雨凉。昊到"干爸"家门口时,身上已难找出一处实干的地方,一副落汤鸡的惨状。手都冻得不受意识控制地直哆嗦。干妈出来开了门,见昊,顿生心痛,急急拉进屋,放了热水让昊去洗,又将湿过的衣服拿去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