昊没把搬家的事告诉任何人,包括"干爸"和小苹,也就是说,昊马上要从他们的生命中消失了。然而,他又舍弃不了这片陪同了他大半年的错综复杂的胡同阵,这里有他大半年的喜喜悲悲,这片胡同阵像是个冷静却用心的目击证人。因此昊没有搬远,只是搬到了附近的一家小楼房上,透过小楼房的窗子,他还能清晰地看见以前住的小屋和这小屋周围的情景。昊是在逃避,但他始终无法完全逃脱。
人都是懦弱的,人的一生都在逃,尤其是像昊这样的一群无力反抗的"异类"。
于是,后来有人就经常看到,一个戴眼镜的大男孩喜欢坐在一栋小楼房上的一扇窗户前往外望,他们不知道这个大男孩在望什么,而这个大男孩自己也不知道在望什么。每每这个时候,都有一只猫懒洋洋地陪在大男孩身边,那是一只叫鬼鬼的猫。
好几次,昊看见小苹从下面小巷匆匆走过,到他以前住的小屋找他,然后又气急败坏地走回去。如此几次,小苹便再没出现过了,她彻底消失了。昊没有去留小苹,没有留她也许正是昊太在乎这样一个朋友了。然而对昊来说,这样一个朋友却只能永远呆在他心里面。
还有一次,昊竟然看见一个酷似"干爸"的身影走来,而这个身影实际上的确正是昊的"干爸"。等昊看清楚后,他都不敢相信这是真实的。他觉得他似乎与"干爸"已经有好几个世纪没见过面了,而且此时他与"干爸"之间也似乎相距了十万八千里。"干爸"是特地来找昊的,他去了昊之前住的小屋,得知昊已经搬家,继而就掉头回去了。从"干爸"的样子看来,好像并没有什么情绪上的波动,而昊不清楚"干爸"是真的没有情绪的波动,还是他其实有但却没表现出来。他太复杂了,是的,他是个中年人,一个有家有室的中年人了。
小苹和"干爸"都是匆匆来又匆匆走,他们甚至顾不上抬头看一眼。如果他们能无意间抬头看一看,就能和别人一样,看见一个在一座小楼上守望着的一个戴着眼镜的大男孩——因为昊坐的位置并不算隐蔽,但他们终于错过了。可是回头来想想,即使他们真的抬头看了,会看见什么呢?也许他们会看见冬日里那轮白色的太阳,全无了太阳应有的热度,倒像了个月亮的太阳。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
盼到学期结束,这座城市的大雪仍未降下来,昊倒不怎么失望了。他抱着鬼鬼,离开这座城市,踏上回家的路。过完春节,就又是新的一年了,新的一年里天知道将发生什么!
尾声
我根本无法自欺欺人,我永远都是我自己,我逃脱不了自己的这具肉体。我的努力都是徒劳无功的,最后还是以失败告终。我现了原形,其实我不是别人,我就是昊,昊就是我。这是铁定了的事实,我纵有千般不愿意也不得不承认。
寒假里,我在家看电视新闻。因为临近春节,家里热气腾腾地,一片喜闹的红火景象。突然,一则消息吸引了我的眼球。那则消息是,我读大学所在的那座华中城市异常地下了一场罕见的冰雹,以致砸死数十人,砸伤数百人。在举国同庆的日子里,这消息似乎不是个什么好消息,但它却深深撼动了我的心。
最后还要说上一句的是,我放假回家的途中,鬼鬼在火车上神秘地失踪了,我找遍整辆列车都一无所获。我想,它也许早该消失了,因为这是注定的。
我是一个受了上天诅咒的人,我注定最后什么也得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