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终于看完了,这还是我催问他之后才知道的。
"写得很好啊!你是个人才。"他给我的评价。
"哦,是吗?"我应付了一句。我清楚这样笼统的夸奖往往只是应景之言而已。
"介意我评价一下你的文章吗?"
"当然不!"我的兴致突然起来了,我很想听听他的想法,这样的交流有利于促进我们的互相了解。同志圈里人心浮躁,有人愿意与我深入交流也更加深了我对他的好感。
"你的文章真的写得很好,前半部分很深刻,哲理性强,许多话让我看了也很感动。恕我直言,文章到后面却反而变得轻松起来,浅起来,结尾踩得没什么力度,给人虎头蛇尾之感。不过,整体来说还确是篇好文章,写的是自己的真情实感。你继续努力,今后必定能有所成!"他一口气敲了这许多字过来,我看着看着不禁心萌感动,毕竟批评是中肯的,并不非什么人都能给你批评,也才显得弥足珍贵。
"我们什么时候能见面?"我给了他一个约定,生命中很多东西需要自己把握。
"这个周末吧,我会回学校上课。再等几天,好吗?"
"好。"我像突然想起什么一样,又加了一句,"你知道我这篇文章为什么写得前紧后松吗?"
"可能是因为你游到后来就有些精力不济了吧?"
最终,他仍是没看懂我的文章,没看懂我写这篇游记的动机,更没看懂我真实的心灵轨迹。
我时常在想,爱情,如果是世间一项伟大的感情,那它源自于何处,又将归属于何处?如果爱情没有规则与定式,那它与其他感情的区别在何处?是性吗?又如果爱情有本质,穿透爱情的表现形式能清楚地看见爱情的本质吗?我一直作着徒劳的探索,明知道没有结果却一往无前。
"干爸"家的客厅里,四人各怀心思地散坐于各处一起看电视。干妈和干妹妹嗑着瓜子,不时爆发出阵阵没心没肺的笑声。"干爸"神情叵测,根本静不下心来,一会儿往厨房跑跑,一会儿又往卧室跑跑,其间还帮我盛过一次水。这样的局面令我倍感压抑,也许没有什么问题,但就是觉得别扭,好像在考场里作弊就总会感到监考老师在盯着自己看一样。我小口小口呷着杯内的清水,电视屏幕上的画面变幻着绚丽多彩的颜色在我眼前一帧一帧晃过,它们却未在我头脑中留下什么印象。
"干爸"领我去浴室洗澡,他帮着我调着水温,喷头上洒下来的水珠在他手掌上滚动,还伴有热气氤氲,或许这就是幸福的样子了吧,我想。于是,我的眼前很模糊,不知道是不是热气太大了。我脱得仅剩一条内裤站在那里等他调完水温。他一转背发现几乎赤裸的我,身子不由自主地颤了一下,继而慌慌张张地指着各种用品告诉我:"这是毛巾……这是洗发水……香皂在这儿……"然后就匆匆忙忙地想逃。
"今天晚上你和我睡吗?"我冷不丁问了一句,他便定在了那里。
"不行!"他回答得斩钉截铁,"以后有机会的,今天不行,原谅我……"他眼珠一闪一闪,谨慎地瞅了一眼门外,然后给我一个吻。他的嘴唇温润有力,镇住我心中的紊乱,但那嘴唇很快又收了回去。他用收回去的嘴唇说:"快洗澡吧!不早了,要睡了。"他抽身而退,顺手把门关死。
热水顺着我的肌肤纹路下滑,沾湿了周身每一根汗毛,它们恣意横流,就像我跟"干爸"的特殊感情,总有些游移不定的东西。热气蒸腾的浴室,于我看来,即是一个白茫茫、没有了方向的世界,惘然。
当我合衣睡到床上,这里的一切却还是显得那么陌生,那么不真实。一个陌生的卧室,一张陌生的床,我甚至连干妈和干妹妹的脸相都尚未记清楚。这个陌生的地方惟有熟悉的他能使我的心踏到一点实处,然而这个熟悉的人又不能陪在我身边。我翻身下床,怅然若失地凝望着窗外一条不知名的马路,由于夜已深,又不是繁华地带,所以外面没什么光,很长时间才偶尔有亮着灯夜行的车辆通过,像流星,跟我先前坐来这里的出租车一样。可恶的是,此刻我居然想不起来,我到这里究竟是做什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