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他领我去看我今晚就寝的房间之际,他把嗓子压得低低地对我说:"你怎么不叫她?我们不是说好了一进门你就要叫干妈的吗?如果你这样冥顽不化,局面会很糟的,你知道吗?"我的鼻息声局促地响着,在这间空荡的卧室里被放得很大,空气也像是凝固了。这是一场交锋,我早就说了,这是一场交锋!
我一把推开卧室的门,朝客厅沙发上边吃水果边看电视的母女俩走去,在她们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劈头盖脸地就给了她们两个称呼:"干妈!""干妹妹!"还没等她们完全反应过来,我继而又转头朝洞开的卧室门里喊了声:"干爸!"我知道他坐在里面清楚地听到了,我的语气里有莫名其妙的恶狠狠的因素,这恶狠狠的因素从何而来我不得而知。我只希望我语气里恶狠狠的因素尚不足以引起他家人的疑窦甚至厌恶即可。至此,我算初步进入了他的家庭。用他的话说,我算初步开始全面走进他。
不过,我以后对他的称呼也随之更改了。我不会再"他他他"地呼他。因为,我成了他的"干儿子",我有义务叫他"干爸"。叫自己心爱的人"干爸",无论如何,这都是一件奇怪的事。然而,谁又能阻止这世上奇怪的事情发生呢?这世上奇怪的事情太多太多了,你压根管不过来。
小苹和我是同一所学校的学生,她念的是理科,与我念的专业完全不搭边。想想,一个念理科的女生与一个学艺术的男生,又是个莫名其妙的奇怪组合。要不怎么说,这世界变着变着,就越变越摸不着头脑了呢?
"帅哥,今天精神不振,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小苹从吧台外递进一张单子,要取酒水过去给坐在角落的两位客人。单子上写着"一杯可乐、一杯果啤加一篮爆米花"。我准备着酒水食物,用摇头回应小苹的问题。今天PUB里仍旧放爵士乐,可我听着偏感到昏昏欲睡。我把酒水食物悉数递给小苹。她在昏暗的PUB灯光下做了个鬼脸,然后伸出手将我颈部歪掉的领结摆正,呛着声音说了句:"开心点!"然后就颠着屁股送酒水食物去了。我看着她的背影,垂下头无奈地笑了笑,任她再丰富的想象力又怎能想到我此刻是在为我的"干爸"兼男友暗自神伤?我都觉得自己疯了。
我一边游落雁岛一边将自己的心情记成了一篇游记,那篇游记散乱而无目的,但确是我当时的真实心情轨迹,真正了解我的人才看得懂。回来后我把这篇游记敲到了电脑里,一字一句,直至结尾。我将游记制成文件保存起来,不知道给谁看,也不知道谁能看得懂。
等到那个研究生终于上线已经又过了数日。听见他上线时候那"咚咚咚"敲门的声音,看见他原先黑白的头像变成彩色,一时间我也把不准自己心中的况味,许是百味俱全。半天时间他都没有响动,我没好气地给他打了招呼,感觉这像别人在那头不咸不淡地杵着,我却一个人在这边演独角戏演得热火朝天。他的回应带着很明显的应酬的意思,我的心登时又凉了半截。
"好长时间没来上网啊?"我的语气归于平缓,不想让他看出我的热情。见都尚未见过,我可不想他以为我是多么死乞白赖。
"呵呵,是啊。这些天我到农村调研去了,没时间上网。我挺想你的。"最后一句话加得有些硬邦邦的,但是他记得加这一句话也算他还有点心思罢。
"我新写了文章,给你看。"我是指那篇游记。
"好。"过了老半天他才敲了一个字过来,那字蹒跚而行,显得气力不足。
"你在做什么呢?如果你很忙,我就不打扰了。"这是试探。
"哦,没什么,不忙,你说。"这句话照样过了老半天才发过来。
"那你到底要不要看文章了?"我开始不确定起来。
"看4当然看。你发到我邮箱吧!"这次他回得就比较快了。
我把我的游记粘贴到邮箱里发给他。为缓和气氛,我敲了调侃的话过去,说:"我这可是处女作,还没人看过的,你要好生待它哦!"他那边却再没有话过来,我估计他是在看我的文章了。
我耐着性子等着,可迟迟没有回音。我无聊地摆弄桌上的一块小橡皮,想,难道同志的爱情都是如此平静淡漠的吗?似乎同我想象中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