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难不成是那次日本行林爸带他去北欧馆时,一时不察而被那日本优伯传染的?还是之前因按捺 不住几次的性衝动去三温暖跟人萍水相逢,春风一度后,所留下的终生遗憾?程宇开始后悔过去自己的不够谨慎,甚至怀着侥倖的心理,就与陌生进行危险的性行为,导致现在后悔莫及。现在好不容易才遇到像林爸这种内在及外表各方面都让自己心仪的人,并且历经万难才让他接纳自己,突破他筑在我们之间原有的藩篱,今后我将要如何去面对我挚爱的林爸?还有如果不是林爸将HIV病毒传染给我的话,那我有可能在尚不知自己染病前,无意间将病毒传染给他,若是如此我将是多么地罪无可赦啊!
程宇那些日子里将自己关在房里胡乱地回想着、懊恼着。他好想去找林爸告诉自己已不幸染HIV病毒的事实,却迟迟提不出勇气来,几度徘徊在林爸的住家附近,就是不敢去按门铃。消沈了几天之
后,他再度鼓起勇气,怀着最后的希望,选择再去中国医药学院做複检。然而,HIV病毒的检查结果依然是呈现阳性反应,这下程宇对于未来似乎再也看不到希望了。接下来的日子里,程宇无论是
骑着机车在车阵里或是孤独行走在人群中,他时常会莫名地兴起撞车或是跳楼等自杀衝动,结束自己无望人生的念头,一直縈绕在脑海里。后来他下定决心选择退掉租房,暂时搬回台南老家去。
家,是一个人的避风港。程宇在家中终于获得了暂时的喘息机会,只是随后追踪而至的卫生人员电话,让他再度不得安宁,更糟糕的是早已起疑的父亲,经由偷听他跟卫生所人员的电话得知他罹患不名誉病症的秘密。这对向来古板严肃的父亲无疑是个无法接受的噩耗,父子间起了空前的争执与 对立,让夹在丈夫及儿子之间的母亲处境相当伤心及为难。虽然父母并未将自己得病的事情告诉两个姊姊,但他们担心儿子会不慎将病毒传染给外孙儿女的恐惧却溢于言表,这让程宇感到无地自容与异常难堪。于是,两位姊姊及外甥回娘家来时,他只能将自己紧紧地关在房里。后来,他挣扎再三终于趁父母不在家的某一天,赶紧逃离家门回到中部。
人只要还活着,就要过日子,要过日子就免不了要开销,要开销自然就要藉由工作来养活自己。程宇自然也不能做吃山空,日子既然还要过下去,他不能不重新找工作谋生。在度过了一个多月行尸走肉的日子后,程宇开始试着找寻新的工作。为了避免因病被强迫辞职的事情再度发生,他后来决定去补习班应徵当老师,重拾大学在补习班打工时所担任的教职工作,由于之前已有经验加上他长相斯文,天生一副老师模样,因此他轻易地在三处补习班找到了教授国中、小数学的老师差事。
白天课餘时,他除了準备傍晚及晚间的上课资料及讲义外,他私下买了不少有关探讨爱滋病的医学书阅读。这也才知道:其实感染HIV病毒并不等同于爱滋病,爱滋病发的定义是指CD4指数降至低于200以下,并且合併一些感染的情况产生,才会导致发病,这时也才称之爱滋病。现在他充其量只能说是HIV病毒的带原者。书上及主治医生都说:只要按时吃药,慢慢地就能将病毒量控制在低于50以下,也就是所谓的测不到病毒。现在虽然尚无解药可以完全消灭HIV病毒,但只要能够定期就医、按时服药,其实就如同糖尿病一般慢性疾病一样,甚至生活上还比其他疾病更没有甚么不适的情况产生。顶多病人在服药初期会有一些像腹泻、发疹或是晕眩的附作用产生。几个月下来,程宇两次的定期抽血报告也显示他的CD4指数正逐渐攀升到600以上,HIV的病毒量也已经控制了下来。
这对于程宇而言,毋宁有种劫后餘生的感觉。只是,他不时会想起林爸,几次还忍不住地跑去林爸的住家附近,偷偷等候着林爸的出现,他发现林爸不知何时开始留起了他过去一直期盼他留的八字落腮鬍,他多么希望能再度依偎在林爸的身边,进而抚弄着他留的鬍鬚哦;然而,他却怎么也提不起勇气在去面对林爸。程宇只能在心底默祷:「林爸,你千万不要有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