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应我一个愿望好吗?不要为我悲伤,忘记我去寻找更好的人,不要傻傻的想跟随我的後路,否则我会含恨九泉的,切记。
我从不後悔认识了你,活在世上认识你我已经满足,我有一个遗愿,你务必要帮我实现,娶个老婆生几个白白胖胖的小孩好吗?
浩平遗笔』
手里拿著泛黄的纸,姜士元欠郑浩平的债,实在太多太多了,许多许多深夜,回忆起他和浩平有过的喜怒哀乐,虽然经过二十年了,他还是觉得刺心的剧痛。现在,浩平留给他的除了手上这张遗书与照片,也只有那本已经发黄的日记本了,照片上的人影也模糊了,再过几年,这张照片大概就该看不清楚了,但,那个心上的影子总是抹不掉的,那份歉疚和怀念也总是抹不掉的。
浩平自杀死了,雨芹也车祸身亡了,跟著自己的两个孩子,当时思浩八岁、品贤五岁,整个家就剩下他、思浩和品贤三个男人了。在雨芹死後,士元整个人从此以後有了很大的转变,似乎是惊醒了,不再一直想著浩平,生活的重心转移到两个儿子身上。
一支烟快烧完了,士元望著烟蒂上那点火光和那缭绕著的一缕青烟出神。每次想到了浩平和雨芹兄妹,他们两兄妹先後都因他而死,一想到这儿他就有喝两口酒的冲动,虽然经过这麽多年,烟和酒却成了士元不能离身的两样东西,也是他唯一的两个知己。
"你了解我姜士元的!"他喃喃的对那烟蒂说,发现自己的自语,他又失笑的站起身来,在那小斗室中踱著步子。近来,他总是逃避回忆,逃避去想浩平和雨芹。可是,回忆像是个贼,它窥探著你心中每一个空隙,然後又偷偷的钻进你的心灵和脑海里,抛不掉,也逃不了。
姜士元正背负著两只苹手,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他个子高挺,年轻时是个标准的美男子,眉清目秀,唇红齿白,从读书起就习惯性的穿著一袭衬衫、西装裤,直到现在不变。而今,年轻时的"英气"当然不能谈了,中年後,他发胖了,但潇洒劲儿仍在,架著一副近视眼镜,书卷气比年轻时更加重了。
忽然间,姜士元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委屈和伤心,眼泪迅速的涌进了眼眶里,又一滴滴沿著那历尽沧桑的脸颊滑落。眼泪一经开了闸,就不可收拾的泛滥了起来,一刹那间,心里所有的烦恼、悲哀,和苦闷都齐涌心头,连他自己都无法了解怎麽会伤心到如此地步。事实上,当他从抽屉中再度拿起这张泛黄的遗书和照片的时候他就想哭,可在孩子面前,他一直憋著气忍著。
回到书房,又拿起遗书一看,却又添了许多感触和烦恼,儿子思浩如今就读高三了,长得比自己还高挺英俊,那脸庞五官,是如此的像他舅爸浩平,是如此的像自己最深爱的人,心底涌起了一股难言的空虚和寂寞感。窗外,天空已由粉红色变成暗紫色,黑暗渐渐的近了。
士元坐在他的书房内,桌上的烟灰缸里堆满了烟蒂,他面前放著郑浩平那本日记本。他已经反覆的看了好几百遍、几千遍。当时事情发生的时候,他应该马上去找浩平的,他不该一个人自己跑到村外的河堤边去躲起来的,他应该与浩平一起面对事情的。可是,他没有,他选择自己一个人逃避,却让浩平学长独自一个人承担了所有的指责。他无法想像浩平最後竟然选择了自杀这样激烈的手段!他重新燃起一支烟,在日记本和他之间喷起一堆烟雾。
有人敲门,姜士元站起身来,打开了房门。郑思浩和姜品贤兄弟站在房门外,姜士元感到有几分意外,都这麽晚了,他们还没睡。他招呼他们兄弟进来,关上了门。
「爸、这麽晚了,您还不休息吗?不然,您帮我们看看手相!」小儿子品贤撒骄地说。
姜士元感到意外,本来,他对手相研究过一个时期,也大致能看看,没想到儿子他们也知道他会看手相。他有点愕然,然後笑笑说∶「手相是不准的,凡是看手相的人,都是三分真功夫加上七分胡说八道,另外再加上几分模两可的江湖话,这是不能置信的。」
「没关系,爸爸只说那三分真话好了。」大儿子郑思浩说,一面伸出手来。
看样子,这次手相是非看不可的。姜士元让思浩坐下,也只得去研究那苹手。这是苹厚实而骨结颇大的手,一苹钢琴家的手,抚摸著思浩他那厚实的手,让姜士元突然又想起了自己的最爱、郑浩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