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也不需要他说什么。丁静云似乎很明白目前的状况，竭力的控制自己的情绪，一直在说话，似乎想马上把一切都告诉他：

"那天早上你不见之后，雷一扬就叫人把我们强行送上飞机，我们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下了飞机才知道天浩也在飞机上，后来就到了瑞士的一家疗养院接受康复治疗。我们的生活他也给我们安排得很好。

"中间好几次我都想和他联系，但是找不到任何方式，直到这边的医生跟他汇报天浩的病情，我才和他联系上。

"七年前的那些事，我知道的，我都告诉他了。你的耳朵，天浩成了植物人，我怀孕的事，我全都告诉他了。

"我想，那对他的打击好像很大，他连电话都摔了。

"我也不知道，他怎么对你的。默哥，你现在还好吧？"

等了好久，许默还是觉得喉咙被堵住了说不出话，丁静云焦急的叫了他好几声，才勉强沙哑着嗓子嗯了一声，然后问她："你们现在，怎么样？还好吗？"

这个时候，丁静云说话的语调才稍微正常了一些，呼吸也平息下来，似乎是顿了顿，然后突然用一种很兴奋的语气说："当然很好，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打这通电话吗？默哥你知道吗？天浩的病情有起色了，一个月之前他已经恢复意识了，今天，就是刚刚，他叫了嘉齐的名字，还有我的！他叫了我的名字。我们买了圣诞礼物回来往圣诞树下面堆的时候，他叫了我的名字！

"默哥，你要不要听？要不要我把电话拿过去给他讲。哦，他现在没有办法讲太多话，不过没关系，今后慢慢来。我刚刚很清楚的听到他叫我‘静云’，我有七年没有听到了，我绝对不会听错的！

"默哥你知道吗？他叫得好清楚，默哥！默哥——"

她那么高兴地说着，说得那么大声，许默却好像什么都听不到了。

他看到楼下，一片灯火辉煌的样子。

楼下是医院的草坪，他在康复时期，护士也会有空就推他下去透透气晒太阳，微风和煦青草芬芳的感觉他依旧记得，这个时候草坪的中央立起了一株巨大的圣诞树，各色的彩灯和饰物挂在上面，颇为灿烂辉煌，树下也堆满了礼物。周围有病人和医院的工作人员聚在一起，唱圣诞歌，刚刚他就是被这样的歌声吵醒的。

原来今天，是圣诞节。

他没有什么意识的，即使窗玻璃上已经有人写上了卡通体的"merryChristmas"和"圣诞快乐"，好像也和他没有关系，连看见了，都理会不出是什么意思。

他微微挑动嘴角笑了笑，对电话那边的丁静云说："静云，圣诞快乐。"

丁静云也被他长时间的沉默和突然冒出的这一句问候给弄傻了，顿了一下，才很高兴得回他："你也是！默哥，圣诞快乐！"

她大声地说："你们都要快乐！"

许默笑笑，几乎要忍不住回头看的时候，又有铃声响起，却是熟悉的，自己的衣服里那只手机的铃声，多少年来也没有改变过，于是对丁静云说："不好意思，我现在有电话进来。静云，好好照顾他！"

"好的，当然！"丁静云告别的声音依旧难掩兴奋："默哥，圣诞快乐！"

他们这样匆匆地挂断电话，甚至没有丝毫意识两个人现在仍是夫妻的关系，可许默笑笑，他也忘记了。

其实那个手机铃声是接受短信的提示，他拿出来打开看的时候，发现那也是个陌生的号码，并不是国内的。有点奇怪，他并不认识国外的什么人。

除了——

短消息很简短，两句话：默，圣诞快乐。我现在很幸福。

翻到下页的时候，才看到一个"厉"字。

当然是他，许默只认识这一个在国外的人。

一走七年没有任何消息，却在这个圣诞夜突然发消息回来告诉他自己很幸福，的确是厉青锋的做法。

或许，这七年的时候，他都去追寻自己的幸福了。临走的时候，他甚至给了他勇气传递，希望能把他的勇气传递给他。

现在，他清清楚楚地告诉许默，他幸福了。

而自己，许默低头看着手机屏幕上的那个厉字，只能苦笑。

他几乎忘记了厉青锋临走之前，给他的这个最重要的东西。

微微的叹了口气，转身准备走回病房里，却听到背后一声巨响，整个房间被一道光照亮了，然后随着噼里啪啦的炸裂声，光渐渐的暗淡下去。

只是那一瞬间，他好像突然回到了那个同样阴暗的房间里，没有多余的光和人气，他总是把自己一个人孤零零的困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