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状态不能再继续下去了。再次见面的时候，我主动说起小春新买的球拍，其他的话题也是信嘴拈来，完全是球友之间正常的交流。当然，我们基本是不直接对视的，他似乎在躲避我的眼神。

　　这样一来，我们之间的关系晴朗了许多，心里的那片薄雾出现的时间间隔也长了一些。

　　小冬的岳母突发脑溢血，住进了医院。当我下班后赶到的时候，他岳母的脑部已经钻了孔，头部罩上了护网。岳母清醒了一段时间之后，重新陷入了昏迷。她的情况很不好，右部肢体已经丧失了运动功能。

　　重新醒过来没多长时间，她的呼吸忽然变得急促，脸憋得青紫。医生说如果不及时把喉管切开，病人随时都可能出现生命危险。小冬的岳父犹豫之后只好同意。

　　由于病人尚有知觉，切开喉管的时候需要人把住能活动的肢体，这时候小云已经只有哭泣的气力了，而为了避免刺激，我建议小冬把岳父留在家里照看五一。这时的小冬表现出了超出平时的冷静，他一边配合护士摁住岳母不断挣扎的左手，一边注视医生动手术。

　　接下来就需要很精心的护理，需要随时清理裸露的喉部随着呼吸溢出的痰迹，如果发生肺部感染，那就前功尽弃了。白天的时候由小云的两个姐姐照料，晚上的时候小冬和我就是主力了。

　　为了防止困倦，半夜的时候我经常到走廊吸烟。左右的房间里住着的都是头部手术的病人，对门的老爷子也是做了喉管切开，恢复的不错。半夜路过的时候，他的病房里透出微弱的灯光，好几个人在护理他，但是有的趴在床头，有的躺在旁边的床上，护理过病人的人都知道，凌晨一两点钟正是困倦的时候。

　　由于晚上需要更换尿布，小云或者小云的姐姐一直晚班护理。我和小冬就让女士先休息，有需要的时候就叫醒她们。有时候我让小冬也休息一会儿，但是他就是不肯。他总说岳母对他有恩，现在正是报答的时候。我更不能睡觉，要一边摁住随时都可能动弹的岳母的左腿和左脚，一边观察悬挂的静点瓶子，我和小冬不敢总说话，病人需要休息。看到小冬熬得太过憔悴，小云让小冬和我回去休息了一晚。

　　次日晚上我再到医院的时候，小云正在叮嘱小冬，说晚上千万不要睡着，因为对门的老头昨晚从床上掉下来了，在地上躺了半天，护理的人才发现，本来就快出院了，这下子好像连老命都要搭上了。

　　这下子小冬和我在晚上就更精心了，按照医生的建议，我俩轮班给老人的右部肢体进行按摩，以便尽快恢复功能。

　　我也听走廊里吸烟的护理家属说过，有的病人如果继续住院治疗，康复的希望很大，但是儿子和儿媳妇非要让老人出院回家养着，老人出院的时候眼巴巴的，虽不能说话，但是眼睛里分明透露出对生命的渴望。老人健康的时候为了儿女受尽苦累，一旦得病，涉及花钱的时候，生命却被儿女操纵。

　　经过精心的护理，三个月的时间，小冬的岳母就出院了，恢复的很好，尽管完全康复还需要时间，但是生活已经能基本自理。

时隔多日，再次返回球场的时候，小春很意外。其他的球友纷纷过来寒暄，小春也凑了过来，但只是听听，没有插话。

　　倒是我，在休息的时候主动问起小春的近况，小春憨笑着说你这么长时间没有，大家都挺想你的。

　　那天晚上，小春的状态特别好，连赢几场，球友们都惊讶于他的球技，大家笑着说这小子晚上吃啥大补的东西了，是不是来之前和媳妇打了临行炮。

　　为了使我们之间的关系更趋于晴朗而不是沉闷，第二天早晨我特意趁热打铁，破天荒地主动给小春打了电话，当时他刚到单位。通话从开玩笑开始，聊起很久没去球场的几位球友，说起对一些动作的领会，谈及用球的品种，看来他对我的去电很意外，也开朗地主动寻找话题，我真希望他一天的心情都能象窗外的天气一样晴好。

　　我们的谈话只应留在表层，我没有说一语双关的话语，没有感谢他那天提醒我注意时间，没有问他为什么有时候比较沉闷，没有问他喜欢听什么样的歌曲。他也一样。

　　我们没有理由在球场外单独接触，球场就是一棵大树，我们就如同两只小鸟，见面的机会就是和群鸟一起在大树上唧唧喳喳，然后各自飞走。心事如同各自飞行的弧线，没有人会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