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理解老鬼为什么像发神经般的兴奋。这么多年来，他还是第一次享受到可以跟亲人一起分享快乐的春节，春节在他的生活中终于恢复了本来就应该有的意义。2009的年还没过完，他甚至已经贪婪地开始规划明年的春节计划，也许会带上爸妈，在南方的椰子树下一起过年。

　　 以下是我和老鬼历年来互相吹送的枕边风。

　　 "牛牛，你说我们抱了这么多年，为什么还没有抱腻呢！"

　　 "嗯……"

　　 "傻小子，我又不是在问问题。"

　　 "牛牛，和你接吻的时候，为什么我的心跳还是那么厉害呢！"

　　 "嗯……"

　　 "别想了，你又开始瞎认真了。"

　　 "牛牛，你最近工作很累吧？"

　　 "这是问题吗？这是不是问题？我要不要回答的？"

　　 "……"

　　 我极少做梦。在我还没向父母交待老鬼之前，有一次我破天荒地做了一个梦。梦里妈妈生气地要我离开老鬼，我大哭："妈妈，我爱老鬼，我爱老鬼！"

　　 "牛牛，牛牛！"老鬼唤我的名字。

　　 我被叫醒了，脸上还有泪痕。

　　 "你做了什么梦啊，哭着说我爱老鬼？"

　　 我不好意思说，让他猜。他嘟哝：我怎么知道。

　　 第二天，他又提起做梦的事儿："你是不是梦见我死了啊？"

　　 我说对对对，我在你的追悼会上念悼词呢，没念完一半就被你吵醒了。

　　 他喜悦：通篇都是我爱老鬼，死得值！　　　　

　　 "牛牛，你最近怎么喜欢上咬人了？"

　　 "不知道，牙齿痒，咬着舒服。"我边啃他的臂膀边说。

　　 老鬼眼睛里放射出舍身为人的光芒："咬吧咬吧，只要你喜欢，我任你咬！"

　　 第二天早晨，老鬼一脸郁闷，说你这几天天天咬我，昨晚我做梦，梦见你是鼠王，带领一堆灰老鼠把我给吃掉了。"　　

　　 我出差，晚上打电话给老鬼。

　　 老鬼说：我躺着呢，把你的枕头抱着当做你，喊牛牛啊我的牛牛啊，很快就可以睡着。"

　　 "这么容易被替代，那我不是没用了？"

　　 "你每过一段时间，分泌你的体味在这个枕头上就可以。"

　　 "我是麝鹿吗？"　

　　 老鬼远行。晚上打电话。

　　 我通过模仿老鬼的方式揶揄他："我抱着你的枕头，叫鬼啊鬼啊，就睡着了。"

　　 "都叫鬼啊鬼啊的了，你还可以睡着，脑子不是进水了吧！"

　　 "……"

有时候觉得不可思议，真的可以和老鬼就这样一直一直地走下去了吗？

　　 楼上有弟兄让我介绍出柜经验，但我哪里有经验。无非是个肚子里藏不住事情的小年轻，在酒精的蛊惑下，将郁积在心里已久的一个秘密轻率地泄露了出来。逞一时之快，竟然会换来一生幸福，我始料未及。

　　 在那之前，我和老鬼始终不敢对未来有任何期许。我们几乎都断定我将会走结婚生子的道路，我们将会何去何从，那时候，我们都不敢多想。

　　 正在烦闷的时候，老鬼似是鼓足了勇气说：我只是你生活里的一条船，负责把你从一边摆渡到另一边，然后我会轻轻推开船，祝福你，看你远去。我不喜欢老鬼说这些，我红着脸叫老鬼闭嘴。老鬼也理亏一般，缄口不再言语。

　　 我实在不该对老鬼如此态度恶劣。我们的问题都只出在我一个人身上。我老用自己的错误惩罚老鬼，这很不好。我空下的时间就在烦恼啊烦恼，经常想到烦躁不堪，直想拿拳头砸东西撒气。直到有一天，几个好友约我出去吃大排档。

　　 在损友们的怂恿下一口气吹掉一个瓶子以后，我立马就半醉了，话也不想说。朋友们见我蒙了，给我倒了杯茶，让我坐在一边慢慢醒酒。远离了朋友们的七嘴八舌，我猛然又想起了老鬼，我心里对自己发火：不就发个短信么，只要发个短信就能明明白白告诉妈妈的事情，为什么不敢说呢！在几乎是大脑的一片空白中，我终于把短信发出去了。到现在，我还是不敢相信这是自己的所作所为。要是没有那一次狐朋狗友的饭局，父母是不是永远都不会知道自己的儿子其实是同？我也许已经找了个女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