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半天我才缓过劲儿来。我说,你怎么就不晕呢?林哥说,你怎么那么怕晕啊?我说现在没事儿了,提议再去玩儿。林哥说,得了吧,你不怕我都怕了。完了又说,这你要是转的时候吐了,周围的人就遭殃了。我也笑着说,发誓以后都不玩转圈儿的了。
但我不怕坐过山车。我甚至很喜欢坐过山车的感觉:你在空中飞着,风呼啸的过,蓝天大地飞速交替,好像一不小心就会穿梭到别的什么时空——即使完全被束缚着,心却很自由。另外一个有趣的地方是,虽然明明知道在这样的高速运转中,人的力量完全不值一提,但又总是紧紧抓握着,不论何时都更愿意相信自己那微薄的力量。
玩过山车的时候,我和林哥挑最前排坐下,我的右手握着林哥的左手。工作人员的那位大姐看到了说,喝,还手牵着手哪。说的我很不好意思,林哥却只是笑着不说话,就着要检查安全扣,也就松开手了。工作人员检查了一圈儿示意可以开动了,那位大姐忽然对我们说,行了,握着吧。
握着林哥的手,我感到前所未有的放松。好像我不再需要紧紧的抓住那机械,只要抓住这只手就好了。我觉得是我们一起飞翔,一起溶化在蓝天里。我喊叫,因为快乐。我看林哥,也只看到快乐。
我想去玩奥德赛之旅,林哥说好啊,待到了跟前才发现,出来的一个个浑身上下都湿透了。看到林哥穿着皮鞋、长裤,我说咱们今天别玩这个了吧。林哥说,没事,应该有雨衣卖吧。
我们买了雨衣套上,结果根本没用,出来的时候,仍然全身都是湿的。但这也是我喜欢的一部分。我最喜欢这个项目,不仅因为从高处急速下降失重时的惊险刺激,更因为当船冲下来撕开水面,激起冲天巨浪,然后带着人从浪花间穿过,风挟裹着浪花拍在脸上身上,整个身心完全得到释放。可是我短裤凉鞋的倒还没什么,林哥就惨了,裤子湿了,皮鞋里也全是水。
脱了雨衣,林哥说,这玩意儿一点儿用也没有啊。脱下鞋子,哗的倒出水来。我说,起码上身没太湿。然后又凑到林哥耳边说,霍,挺性感啊。林哥顺着我的眼光一看,原来裤子都湿湿的贴在腿上,粗壮的腿曲线分明;也因为裤腿粘在腿上,裆部倒好像鼓鼓的。林哥白了我一眼,赶紧抖抖裤子。我则在一边不停的蹦哒。
出到外面,太阳很好。可是长裤毕竟不容易干,湿湿的贴身上估计也很难受,我们在外面晒了一会就决定离开,回到车上。
我摸了一下林哥的裤子,湿嗒嗒的,就建议他脱下来拧一拧。林哥说不用。把裤腿往上卷,卷到不能再卷了,用力的捏一捏,有水顺着毛茸茸的粗腿流下来。
"喝,还穿着毛裤来的。"我摸着林哥腿毛,笑着打趣他。
"羡慕吧?冬暖夏凉。"林哥笑。
我看着林哥的笑脸,还有一小绺湿湿的头发贴在前额上,胡子刮得很干净,脸显得比往常白;眼睛笑得眯起来,露出整齐的牙齿,深处的牙槽上金光一闪:只觉得他今天特别的有活力,特别的有魅力,不禁有些发痴。
"我帮你拧吧?"
林哥卷了一半的裤腿停在那里,整个人也停了一瞬间,然后坐起身子望向窗外,一句话也没说,连叹息也不曾有。
我俯下身,帮林哥把裤脚往上卷,很慢,很慢。
我的呼吸打在林哥的腿上,腿毛微微的颤动,像我颤动的神经。
我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
我甚至能感觉到林哥的心跳和呼吸。
空气中满是奇奇怪怪的味道。
但是不用看我也知道,林哥完全没有看我。
他可能望着窗外,又或者根本闭着眼睛。
他在想什么?他也许想到了很多,也许根本什么都没有想。
我又在想什么呢?我完全搞不清。
这毫无疑问是一个让我心动的男人,他开朗、风趣、善良,他硬朗、成熟、性感,而且他喜欢我,像疼弟弟那样疼爱我,我们在一起总是很快乐。
可这个男人属于一个贤惠的女人和一个幸福的家庭,从电话里我听过她温柔的声音,我不认识她但我尊重她——但她毕竟只是一个不相干的人哪。
也许,只需要一个动作,我就会从弟弟,变成小四儿。
也许,只需要多一点点,我就会得到一直渴望的幸福——但那是幸福么?
……
时间就停在那个阳光灿烂的下午,那辆银灰色的出租车,车上的你和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