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长的路延伸向远方,似乎没有尽头。这时候会让人觉得天地茫茫,自己实在太过渺小。金科开着车一直向前,恍惚中有种时间停滞的感觉,加上外面皑皑白雪覆盖着茫茫大地,让人不断生出倦怠之感。
好在车上有莫凡陪他说话,不然自己真的有可能中途把车开回哈尔滨。这么一想金科又觉得带上莫凡是多么明智的选择,起码这个时候,他很需要他。
身边坐着自己最重要的人,金科心想,如果就这么一直开下去,开到天荒地老,哪怕开到世界的尽头也没有关系吧?
金科又想起了那些过去的往事,在没有莫凡的日子里,自己是怎么度过呢?现在回想起来,仿佛不记得什么了,好像一下子就过去了,似乎日子从莫凡回来那天开始,才重新有了色彩。
金科点上一根烟,然后又给莫凡,莫凡没要。金科深深吸了一口,然后侧脸说道:"其实你和我去了,麻烦不会比我少。"
莫凡平静着说,"我知道。"
金科咳嗽了一声,把脸转向前方,沉默不语。又连续咳嗽了几下,金科掐灭了烟,声音有些发涩,"这烟真辣,呛的嗓子疼!"
"那就别抽了,我闻着也呛。"莫凡声音柔和地说。
"嗯。"金科摇开车窗把烟扔了出去,凛冽的寒风倒灌进来,金科揉了揉眼睛,然后又把窗户摇上去。
"开一会儿吧,要不犯困。"莫凡建议道。
"冷。"金科虽这么说,可还是开了一个小缝。
"你累不,要不我开一会儿?"
"没事儿,"金科动了动身子,"这才多大一会儿?"
莫凡看看金科,然后说,"我担心你注意力不集中。"
"你太小瞧我了!"金科冷笑。
看着金科刚毅的脸庞冷硬的眼神,莫凡怜惜地说,"说实话,我真希望你趴在我怀里大哭一场,或者好好睡一会儿。"
"那你倒不如让我趴你怀里大干一场!"金科转过脸朝莫凡坏笑。
莫凡语塞,红着脸朝金科吹胡子瞪眼。
金科哈哈大笑。
莫凡重新坐好,然后轻声说,"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
"你不知道!"
"我知道!"莫凡坚持着,"你现在就像当初的小秋一样!你心里有多少恨,就有多少爱!"
"不一样!"金科大喊,"我不是小莫,你也不是他!"
"其实都是一样的。"莫凡声音虽弱,语气却很肯定。
金科紧抿着嘴唇,用力握着方向盘,一言不发。
莫凡拍拍金科的肩膀,柔声说道,"不管怎么样,他始终是你爹,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
"就算我这么想,恐怕我的家人未必这么想。"
"那就不管了,咱们问心无愧就得了。"
"恩。"金科点头,可是,真的问心无愧吗?
金科和莫凡是下午到家的,本来可以更快,可是在离家还有不远的地方,金科却走错了道。虽然金科没有说什么,可莫凡可以看出他的懊恼,还有一丝紧张。
当金科把车开到自己家的院子的时候,马上引来了众人的注意。本来金家办丧事,这两天村里人多数都集中在他家,当大家看到莫凡的汽车时,纷纷投来了复杂的目光。
不管金科曾经是怎样的人,但是现在的他开着汽车,尽管大多数人甚至都不知道他的车是什么牌子,值多少钱。但是在这些村民眼中,金科已经是个大老板,是个有钱人,在他们眼里,金科已经算是成功人士。若不是在他父亲的葬礼时回来,金科可以说是功成名就,衣锦还乡了,也许在平时,家里早放鞭炮迎接他了。
可惜多年以后,金科再次回到家中,一切都是那么陌生和疏离,那些人小声的嘀咕和指指点点,以及眼里隐藏的嫉妒和艳羡,让金科莫名的愤怒。
金科强忍着愤怒,因为他的母亲在流泪。
姐姐扯着他的脖领子破口大骂,金科的母亲站在傍边无力的劝着,本就瘦小的身子显的更加单薄,似乎她的身体里泪水比骨肉要多。
这些年她已经不知哭了多少次,从前是为儿子,如今是为丈夫。身为一个女人她已经把她的一生都奉献给了这个家,可得到的回报又是什么呢?是儿子的愤然离去,是丈夫的溘然长逝!
有时候她觉得自己应该没有眼泪可流了,可是当丈夫去世,当儿子归来,她还是情不自禁地流下了泪水。她不知道自己还要流多少泪,还有多少泪可以流。
金科旁若无人一般跪在地上,死死地盯着父亲的遗像。就在他紧紧撰着拳头,即将控制不住自己的时候,他听到后面有人一声低喝:
住手!
金科恍然回头,于是他看见了莫凡。